时光转眼流逝。小绫在托比的陪伴下,度过了国中、高中。她的身心正处在快速成长的阶段,与之相反,托比却一天比一天衰老——小绫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它的皮毛渐渐失去了光泽,走路的样子老态龙钟,食量也大不如前了。
小绫报考了镇上的大学——算不上什么好学校,但她不愿离开小镇。一方面可以陪伴老迈的托比,另一方面,她也在等待着。
入学考试前一天,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气温像暴跌的股票似地,一夜骤降。傍晚的时候,小绫把托比抱到自家院子的犬舍里,还为它准备了一跳厚厚的棉被保温。这一次,托比出人意料地听话。它乖乖地卧在犬舍中,在小绫临走时,摇了摇尾巴,舔了舔她的手。然而第二天一早,当小绫收拾好行装出门的时候,却愕然发现,托比不在犬舍里。她跑出院子,踏着直没脚踝的积雪,跌跌撞撞地来到隔壁的院门前,可托比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那里。
「托比!托比!」
小绫一边呼唤,一边绕着宅院跑了一圈,却根本没有托比的影子。她看看手表,没有时间了,如果再不出发,只怕会错过考试。
无可奈何,小绫放弃寻找,赶赴考场。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托比只是躲起来了,就像之前的两次一样——尽管这种情况,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第一天的考试还算顺利,至少发挥了正常水平。考试结束后,小绫第一个跑出考场,一路飞奔回家去。她站在隔壁宅院门前,刚要开口喊托比的名字,目光却落在院门前一处积雪上。早上的时候,那里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看不出什么异样,而现在,随着积雪的融化,几缕灰白相间的毛发隐约露出雪面。
心中「咯噔」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在一瞬间折断。
小绫缓慢地、缓慢地走过去,跪在雪地上,轻轻拂去积雪。托比蜷成一团,卧在雪地中央,猛地看去,就像往常睡着时一样。可小绫知道,这一回,它再也不会醒来了。
整整一夜,小绫都在半睡半醒中度过。时而梦到托比,时而梦到响,时而梦到他们一起散步的河畔小路。有几次,她甚至听到托比的叫声,睁开眼睛后,才意识到,不过是个梦而已。即便如此,她仍然需要用很长时间才能够清醒地相信,托比已经不在了——不会再陪她上下学,不会再舔她的手,也不会再从远处摇着尾巴扑进她的怀抱,咧开嘴,露出天使一般的笑脸。
第二天的考试简直一团糟。小绫根本无法把精神集中到试题上,有时答着答着,眼泪就落到了试卷上,将笔迹晕湿一片。这样的一天,形同煎熬。考完最后一科时,小绫已基本预料到,她考不上那所大学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落榜了。这意味着她只能离开镇子,去其他城市求学。认识到这一点时,她反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知道,从各种意义上而言,托比的死,都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现实层面也好,心理层面也好,过去所期待的,所守护的,所坚持的,也将从此一去不返。
抱着这样的认知,小绫离开了镇子,一去就是三年。
大约两个月前,她从临市的专科学校毕业,并没有选择留在大城市求职,而是返回了小镇——没有什么具体的理由,只是想回家罢了。至少小绫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回到家中的日子,小绫总是浑浑噩噩的,头脑中好像被覆上一层薄薄的泡沫,虽然每天在自家经营的商店里帮忙,却总有种搞不清自己在做什么的感觉。
一天傍晚时分,小绫从商店返回家,路过隔壁宅院时,意外地发现,那扇长期紧锁的院门,竟然敞开了。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心中一阵激荡。
难道,是他回来了?
许多童年记忆一股脑儿涌入脑海,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迈入了院门。
院子里杂草丛生,完全看不出当年的模样。夏虫肆无忌惮地飞来飞去,草丛间不时发出阵阵令人惊悸的「沙沙」声。
宅子的门也被打开了,里面黑洞洞的,与赤色夕阳形成一种鲜明的色差。
就在犹豫要不要进屋看一看的时候,几道人影从房子里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险些和小绫撞到一起。
「你们是谁?」小绫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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