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穆芳生还是赤裸着上身,却换了一条宽松的白色运动裤。他的头发有些凌乱,是被静电摩擦过的那种乱,看起来有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床上的被子堆成一个小山丘,化纤面料的哑光灰色被套,这种面料很容易起静电。
明明他离开公寓前被子还是铺好的。
靠墙放的垃圾桶里孤零零地躺着两个皱巴巴的纸团,屠钰瞬间反应过来他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干了什么。
再看穆芳生的脸,就觉着这男人脸上有股媚态。
被咬破的下唇。
因毛细血管扩张,而泛起淡红的皮肤。
还有比平时加快的呼吸频率。
屠钰不动声色地笑笑,拎起手里的塑料袋示意他,而后迈进屋:“上药。”
眼前的男人犹豫着,他便静静地等。直到对方背过去,将那面遍布抽痕的后背亮给他。
塑料袋窸窣发响,拿起棉签蘸好碘伏,顺着破皮的几处一一消毒,换棉签的功夫趁机打量了四周——原本放地板上的保温饭盒已经移上厨台了,棉签重新点上皮肤破口,他温声开口:“生哥,你有没有去看过医生?”
明显感觉到这副身体突然绷紧了,须臾间,背对着他的男人哼出一声冷笑,屠钰立即意识到自己被误解了:“我是说,你不好好吃饭,白天在支队还总打哈欠。失眠、食欲不振,多久了?”
“啊?”
这次穆芳生干脆扭回来上半身,漂亮窄腰上的人鱼线陷出更深的线条,男人注意到他的视线所及,伸手捏着他的下巴抬了抬:“再看收费了啊。”
笑了。
穆芳生朝他笑了。
屠钰看愣了神,直到男人重新背过去。
这间公寓在9层。
眼前的落地窗像影院的巨屏,实时播放着水城五彩斑斓的夜生活。
夜幕背景下,闪烁的霓虹灯投影在窗户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起来小雨,雾蒙蒙的,像一层轻摇的薄纱,带着霓虹跟它一起轻摇。
破口的地方不多,挨个贴上创可贴,他望向男人的后背,没忍住又问:“要不要跟我睡?”
穆芳生连头都没回:“滚蛋。”
“挺一天别洗澡了。”
屠钰站起身,路过厨台拎起来被人吃空的保温饭盒,“那我走了。”
雨点儿在外侧玻璃上聚成水流,一趟一趟扑簌簌地滑下来。穆芳生抬起手招招,示意知道了。
捷豹娇媚细长的车灯闪烁两下,那小子知道停车位对着他这扇窗,走近自己的车不直接上去,原地转了半个华尔兹圈,抬头稳稳捕捉住他望过去的视线,然后抬起手臂朝着他挥了挥。
愣了会儿,他鬼使神差地跟着挥挥。
屠钰跨上车,他继续盯着,捷豹前挡玻璃上的雨刷器欢快地摇摆起来,紧接着,驾驶位上的青年随着雨刷器的一起晃晃手臂,抽风了半天,可算走了。
——但凡屠钰不长这样,这一连串动作简直油腻到家了。
玻璃上映出他扬起的唇角。
这副表情让他自己都略感陌生。
吁出一口气,躺上床枕着自己的手臂。
穆芳生自认活到三十,做过的好事儿极其有限,无非就是,帮人找到过丢失的猫狗、仓鼠。
也送回家过阿兹海默症的老人、欠债轻生的青年、失恋睡街上的女孩。
屠钰实在像来报恩的。
他自己在脑中搜索,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帮哪家豪门找到过一只柯尔鸭。
应该不是屠钰丢的。
那玩意儿能拉能叫能扑腾。
屠钰伺候不了。
嘎嘎嘎嘎嘎嘎——
满脑袋鸭子叫,慢慢的,脑海中白色小鸭由1080P渐渐变成360P,再到什么也看不清。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竟意外到有些慌张。
毕竟太久没睡这么好了。
胸闷一扫而空,也不再觉着头沉脚灌铅。
金毛醒得比他早,瞪着一双怨种眼睛瞄他。
洗漱完毕,水珠沿着脸颊流,被他随手一抹。
把新买的狗链套在不情不愿直往后倒着走的金毛脖子上,还跟狗商量:“走走走,出门拉屎。”
清早的空气有些潮。
给它捡屎打好包装扔进垃圾桶,不到七点,还能再溜达一会儿。
绕到小区大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点让他忽然想起来,昨天下午从审讯室出来就吐了,吐完又撂挑子走人了。
上班就得面对梁岩。
闹心。
再遛一圈。
金毛拉完之后就一直吐着舌头哈赤哈赤地跑,穆芳生被它遛得跑不动,拽住牵引绳,蹲下来喘起。
金毛看他蹲下,绕着他转了一圈,也蹲旁边了。
牵引绳绊在腿上,两手往下脱绳子,听见一声呼唤从不远处传来:“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