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一支长长的队伍就迤逦走在通往五斗坪的乡间小路上,两个小时后,他们已经不声不响地到达了五斗坪。这是一队身穿灰色军服的八路军战士,打头的孟占山却是另外一副花哨打扮,他穿着八路军军服,却戴着鬼子的五星军帽,身披刚缴获的呢子大衣,脚蹬马靴,胯下高头大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架子车队,简直是器宇轩昂,威风八面。他打了一点埋伏,可这剩下的一百多箱也蔚为壮观。一行人沿着五斗坪的大路由南向北穿行时,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有老百姓就喊:“哎呀!这八路军又打了大胜仗啦,连洋大衣和皮靴都穿上了!”又有人嘀咕:“不对呀?昨儿回来的队伍可不这样,一个个蔫里吧唧的,哪像打了胜仗的样?”有人就反驳:“嘿!你小子眼拙!这伙八路跟那伙不是一伙的!”一个后生凑了上去,和一行人当中显然是长官的孟占山搭讪:“喂!八路同志!你们是哪一部分的?”二猛张口就来:“俺们是老二团新编营的!”“臭小子!谁让你乱报番号的!”马上的孟占山一边批评,一边整了整身上的衣冠,他本来就挺精神,此刻更显得威风凛凛、神气十足。“哎呀!还真不是一伙的!昨儿回来的那是三营和特务连。”“嗨呀!还是这伙八路厉害,你瞧那架子车上驮的,一准是军火!”围观的老百姓们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老乡们,让一让!让一让!当心别碰着啊!”孟占山心花怒放,脸上带笑,额头放光,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派头十足的连连作揖:“乡亲们!咱打胜仗靠的是大伙帮忙,谢谢!谢谢啦!”队伍来到村北,被哨兵挡住,哨兵认得孟占山:“唉呀?这不是孟营长吗?你们这是……”哨兵指了指后面的车队。“送战利品……”孟占山漫不经心的回答。话一出口,哨兵脸上立马就现出震惊的表情,和孟占山估计的完全一样。孟占山满意的停了下来,一咕噜下马,整了整哨兵的领口,又摸了摸子弹带:“我操!就这么几发子弹?怎么保护团长?……嗨!二猛!拿点子弹来!”刘二猛炫耀似的从身上卸下子弹带,沉甸甸地挂在哨兵肩上,然后瞅了瞅哨兵的手榴弹袋,摇了摇头,从兜里摸出几个瓜蛋塞到哨兵的口袋里:“拿着!会使嘛?”“会使!会使!”哨兵乐开了花,一脸的虔诚:“快去吧!孟营长!就差您没来了。”孟占山“嗯”了一声,翻身上马,优哉游哉地向团部迤逦而去。他哪知道,一场暴风骤雨正等着他呢。……一进团部大院,就见韩山河矗立当院,孟占山才要开口,韩山河已经皮笑肉不笑的迎了上来:“嗳呦?……我说孟大营长,您这是打了大胜仗了吧,瞧这气势,缴获颇丰吧?”一边说着,一边围着孟占山转,像欣赏个怪物一样走了一圈。孟占山臊眉耷眼的,谦虚道:“嗨,也没啥,就是缴获了些弹药。”韩山河脸色骤变,一把从枪套里拽出手枪,“啪”的一声拍在八仙桌上:“我呸!你是打了胜仗,可老子却损兵折将,你个兔崽子!你那一箱箱弹药都我战士拿命换来的!”孟占山就有点晕,没等他解释,韩山河已然下令:“来人!把这个狗东西捆起来!”
不等孟占山反应,几个警卫员就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他放翻在地,眨眼间就捆住了手脚。孟占山暴怒,一边挣扎着一边梗着脖子嚷嚷:“他奶奶的!我不服!你打土围子就是为了搞军火,这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在土围子没缴获可我孟占山补上啦!这堤内损失堤外补,我顶多也就是个功过相抵,你这就绑我,我不服!……我要见政委!”谁知一听这话,韩山河立马就闭上了眼睛,眼泪都掉下来了,“关禁闭!”他大吼,然后就颓然坐倒在椅子上,连桌上的枪都划拉到了地上……孟占山已被拖到门口,但他挣扎着返回院里:“我他妈不服!我要见政委!……”一个警卫员小声嘀咕:“孟营长,您就别喊了,咱政委身负重伤,现在连死活都不知道呢……”“啊?”孟占山惊呆了。他原本气鼓鼓的想跟团长大干一场,可那股凶劲儿,眨眼间就不见了,他耷拉下脑袋,像只斗败的公鸡,不再言语了。……军分区司令部位于太行山腹地一个叫做李家洼的地方,和老二团相距有一百多里,孟占山的押运队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将那六个铁箱子运到军区修械所。所长关大和是孟占山在红四军时的老战友,负责押运的是孟占山的警卫员顺子,此刻顺子正煞有其事的掏出一张信笺交给关大和。关大和打开看了看,明白了,那意思是想和他做一笔交易,用六个箱子换两挺轻机枪,末尾还写着:想换就换,不换就算。“嘿嘿……这个狗日的!”关大和一脸的鄙夷:“这小子发烧了吧,几个破箱子就想跟我换两挺机关枪,想得美!……就这几个破箱子,拆吧拆吧也没五斤铁,还他娘的轻机枪,做梦去吧!”谁知顺子不卑不亢,一脸平静的回答:“所长!俺们营长说了,他有种预感,这几箱子里装的都是宝贝。俺们可是缴获了一百多个箱子呢,唯独这六箱是铁的,还上了锁。俺们营长还说,那个关所长也是个行家,他要是连这个也看不出来,那就白混了。”关大和鼻子都气歪了,他拍案而起:“娘的!少给老子使激将法!就他那点花花肠子,还瞒得过我?……我说,六箱手榴弹,爱换不换!”谁知顺子调头就走,边走边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