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威看向城外一望无际的荒芜,嘴角有了些笑意:“在这里的陈威才是陈威,不是咱家,不是奴婢。殿下,我不想回去了。”
陈威停下脚步,从怀里拿出几样东西双手奉上。
计安接过来,并没有急于打开看。
“忠勇侯一案,属下自然并非全然无辜。那时属下身为监军,听令于皇上,皇上让如何做便如何做了。事后,属下也并非没有觉出不对,只是时家于属下来说,并没有为他们去做什么的交情,于是也就听之任之,什么都没做。”
将军和监军从职责上来说天然对立。
监军有直达天听之权,再加上很多监军行事确实让人不喜,将领多数和他们处不来。
这事要说怪陈威不为忠勇侯说话,那确实怪不上,但要说他做得对,那当然也不。
时家军,死得太冤了。
“我曾问过老将军怎么想,老将军说,源头在京城。”
想到那天老将军沉寂的神情,计安心里不太好受。
时家肯定要翻案,仇也肯定要报,他要敢在这事上拦着,以后不虞连他的面都不会再见,而且还会以别的方式收拾陈威。
可这个事要怎么做,他闲暇时也思量过。
陈威这大半年来跟着衝锋陷阵,身上大伤小伤不少,让他配合的事也从无二话。
如果不是他帮着蒙蔽皇上的眼睛,许多事根本瞒不住,他也不可能大半年就达成目的。
他有过,但也有功。
最后他索性去向老将军请教,老将军却并未将这帐算到陈威身上。
而且:“老将军还说,若你愿意用功劳相抵,时家和你的恩怨就此揭过去。”
“愿意,我愿意。”陈威一口应上,声音尖细仍掩不住其中的急切:“我无亲无故,宫里收的那些个干儿子怕是也早喊别人干爹去了,再多的功劳也没用,若能让老将军揭过这一页,我无比愿意。”
“回头你自去向老将军请罪。”
“是,一会就去!”压在心里的巨石终于能搬走了,陈威高兴得脸都有些红,只要不和时家交恶,别说这点功劳,再让他做点什么都行!
想到什么,陈威退后一步深深弯腰:“殿下,等您能做主了,不知能否请您将我远远的发配在这里。只要属下还能派上用场,属下愿意一直在此做监军,为您守住国土。”
计安不应也不否,托起他,和他一起看向城外远方。
大佑的边境防线,再往前挪一挪也不是不可。
该回家了
回到住处,计安才打开陈威交上来的东西。
一封,是陈威于此事上的自述。
一封,是自愿为证,以亲眼所见证明时家军和忠勇侯对大佑的忠心。
两封,是皇上给他的旨意。
计安其实有些失望,陈威并未拿出更有力的实物为证,可想到老将军曾说过的话,这点失望也就散了。
老将军说:“我在拿到证据的第一时间就送回京城了,可这事就好像坐于高台上的人问下边跪着的人是不是要告他。问题从始至终就不在外人身上,在京城,就不牵连更多人了。”
老将军看透了,并且再怨再恨也把国放在前,家放在后。甚至,他把陈威的功劳抵在了时家这件事上。
他完全不必如此做,可他偏就如此做了。
因为他知道,将来陈威不好封赏,给得少了,被人诟病。给得多了,可能把人架高了会毁了他。
可世人想不了这么多,这么远,只会认为是他计安没有容人之量。
更甚者,会把这事落于私情,认为时不虞为了家仇,新君为了讨好时家女杀害功臣。
总之,不会有好话。
老将军用陈威对时家的亏欠和他的功劳互相一抵消,这些麻烦就没有了。
将来只要陈威还在前线为大佑开疆拓土,他的功劳就还能再有,那之后的功劳全属于他,只要不再行差踏错,没有后辈子息需要庇护的情况下,足够他用了。
老将军想得很远很远,为时家想,为不虞想,也为他计安在着想。
计安被这么维护着,就想啊,老将军为他想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不虞更是只差没把命给他了,若将来他有一天和不虞反目,得无情无义到什么地步。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一定成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了,不得善终那种。
那不行!
只是想了想,计安就打了个冷颤,要真落到那个地步,一定伤害了许多许多人,以不虞的性情,无论到时是在他身边还是远走,恐怕都会反了他。
想到不虞,计安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那一句:言十安,今年家里的三角梅开得特别好。
这句话,缱绻得让他只是想一想就心下柔软。
他不知道将来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现在,他心里隻装着一个人。
他也知道,皇宫之主佳丽三千,想要怎样的美人都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