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眯眯道:“来路上在港口碰上了,我见她一心向东忙碌,便搭了把手,顺手掏了一篓子来。”姬无拂听了就笑:“向东——也不是坏事,由着她去吧。你送来了我也记你一功,接下来少不了你的好处,便是爵位我也能替你要一个来,光宗耀祖。”冼暄拢袖道:“大王竟然是这样的好脾气?”“我还真是这样的好脾性。”姬无拂伸手揽住冼暄的肩头,手下摸到突出的骨头,“你也得是,庆功宴上多吃些堵住嘴养养膘,旁的在外就装聋作哑。”冼暄踢踢那篓占城稻种:“这可不是能在北边种的,终归是要在江南下水地的,大王也甘心?”姬无拂大手一挥,让宫人先送上好吃好喝犒劳海上飘荡好几年的冼暄,不忘答:“莫说江南道,就是海船上,如果没有武状元跟着,你难道敢一头栽下海去?别胡思乱想了,先用膳。”且不说下面人的投靠心思如何未必能代表东宫的意思,便是东宫太子真有四处窥探的心思也是常事,只要皇帝且在一日,天下照旧太平,她们姊妹之间注定就要这样含混地过下去。冼暄洗手上桌,风卷残云般吃了个肚圆,吃饱喝足,脑子才有空闲考虑些多余的东西。随着身体越发懒洋洋,冼暄被海风吹风干的脑子也回归状态,开始思考来日:“大王啊,你要是往江南道长住,我这日子岂不是孤苦无依、衣食无靠、靠山倾颓……”“打住!”姬无拂咬着特意奢侈油炸的薯片,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待不住,我就带你走,江南和广州半斤八两,穷的穷富的富,你可得想清楚了,往新都外一走,想回来可就不容易了。”现在前途大好的年轻官员,还能挑拣一二上司部门,但要是跟着秦王下江南,再回来可就不好说了。功劳的兑现是有时限的,一来二去,她的前程就得完全和姬无拂的未来联系在一起。姬无拂再三强调:“我就想做个闲散亲王的!”冼暄应得爽快极了:“我就是看中了大王安稳厚道,才选择跟随大王左右,绝不是那叫苦叫累的轻浮人,誓死跟随大王下江南当牛做马。”姬无拂狐疑:“你可得想清楚了。”冼暄把笑容印刻在脸上,还是那股熟悉的精明味道:“想的特别清楚。”冼家在广州累积数百年,本就因势力深厚而多年受朝中有意削减,冼暄除非是在海上晒丢了脑子,不然绝不会抛开秦王另投他处,谁家都不如秦王好说话啊。啧啧,这可是天赐的缘分!姬无拂详尽地安排了王府的诸事, 以全权托付的态度对待秦王长史,她自知是个不甚牢靠的皇子,因此她相信皇帝会给她指派一个尽善尽美的王府长史。自打开府之后, 秦王长史也确实如姬无拂一开始预料的那样, 兢兢业业打理王府内外事宜。姬无拂也做足了主人家的架势,不但给王府长史家的女儿荫了个好缺, 每年还会另外算一笔财帛当做将新年礼送给她。秦王长史投桃报李, 麻木着脸接受了姬无拂的嘱托。两人在书房相对而坐, 一个说一个记, 手边的茶盏都凉透了,姬无拂终于嘱咐到城外的工坊……秦王长史捏着笔杆的手指尖发白, 全凭红木毛笔本身的硬度撑住了力道。秦王长史放下笔, 转而拿起墨块在砚台上打转:“大王此去可是要经年累月啊?一番嘱托已经用了快两个时辰, 大王若是有这千般万般的不舍,何不留在新都?妾人微言轻,哪里比得了大王坐镇新都来得稳妥……”这些年里, 秦王长史吃住都在秦王府内,新都中先后添置的三处秦王宅各有长史的院落,她住的比秦王本人住的还要长久, 王宅的仆从未必见过秦王容貌,但一定知道经常奔忙各处的秦王长史。长史第一天上衙的时候心底还在考虑如果秦王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她该用多委婉的言辞提醒圣上, 好筹谋一个平稳太平的未来。谁能想得到,她这是来秦王府当贴身管家来了,府衙的事她打理,后院的事也是她安排, 外头的人际往来、上下联络等等,她已经大半年没回自己家住过哪怕一日了。越想越怨念, 秦王长史皮下暗藏的怨气终于突破了平静的表象,源源不绝地吐在墨汁上,写下来绝对要比姬无拂滔滔不绝的叮嘱还要深厚。姬无拂吹着江南小调听完了秦王长史的满腹牢骚,顾左右而言他:“哎呀,能者多劳,我是个风筝性子,留不住的、留不住的。别强求,每旬底去道观听听女冠讲解,梳理梳理肝火。”一口气吐完,秦王长史的心情重归平静:“放手成佛的事是佛家的话,女冠教我顺从本心。”姬无拂讪讪道:“那你的本心是?”秦王长史毫不留情:“去给宰相送礼,年中就去太常寺做少卿。”——辞职。姬无拂丢开凉茶,扑过长案握住长史的右手,深情款款:“我可少不得你辅佐啊。”“……多留点人手下来。”秦王长史左手点点纸张上的一连串人名,掷地有声道:“大王这是要把王府里得用的人手大半都抽调走啊,大王怎么不把我一起带走?”姬无拂默默抽回手,感受到秦王长史指腹的老茧,怜惜道:“四十来岁的人了,得留心保养,府中的医师那儿多去去,注意身体啊。”“大王。”秦王长史沉默片刻,鼻尖抒出长长的气息,说:“我再康健也只是一个人,这么多人都带走肯定是不行的,而且她们身上任的是王府属官职,是正经官身,不可能和大王一样远到江南数年……”“没关系的,王宅的杂事可以交给谢氏。我仔细算过了,能忙的来及的,。”姬无拂眼睛一瞥一瞥地打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