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就像某种神秘的倒计时。上官浩海感受到了生机的流逝,而游青山鲜活健美的肉体却宛如在一滩血泊中继续生长。
该让他杀了自己吗……失血到有些恍惚的上官浩海很犹豫,他的手指无声地掠过游青山冷峻的眉眼,落在鼻梁和眉弓,擦过颧骨上的淡痣。
游青山闭着眼睛,顺从地由他端详,这是上官浩海最珍贵的遗产。
“青山,和我一起死,好吗?”
可能是诅咒,亦或是反噬,上官浩海口中瞬间冒出了血水,顺着脸滑进了耳边,宛如绘出了一道雪梅。工笔画般的五官,颜色疏淡得比雾阴凉,连血迹都可以成为点缀的胭脂。
游青山毫不忌讳地舔了舔他带血的嘴角,那只是普通的铁锈味,因为这一点倒让游青山觉得上官浩海有了人情味。游青山用嘴唇触碰了上官浩海的眼尾,用附带的赭红上色。
“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他挑开上官的发丝,身体的重量按压着对方的伤口,胸口上都是上官浩海的血。
“但我不要跟你死在一起。”
“是吗…你爱,我。”
游青山只问:“我要去野地里晒太阳,你会陪我去吗?”
他没让对方回答:“你会站在树荫底下看着我,就像是永远在等着太阳落下。”
“如果我爱你,那一定是因为夏天结束了。”
游青山捂住上官浩海那双永远在注视着他的眼睛,本该呐喊出来的话语全数沉入了无边的空白里。
他知道上官浩海的体征一直被监控着,慢下的心跳,逐渐虚弱的状态,足以让警报声响遍庄园。他静静地等待着,迈入坟墓般的嘈杂开始由远及近地侵扰他。
最近商界在申市的新闻很多,但无论如何喧嚣,都不会过多影响只是在底下打工的职员。生活总该继续,无非是职位的变动,架构的调整,公关的业绩。工资只要还在,一切都只是多余的谈资。
齐希没有他想象中的勇敢,他没有像浪漫里一样辞职去找游青山,他坐在工位上,只是再也不会频繁地看向那间采光最好的办公室。
他们换了新上司,是一位工作经验丰富的女士,她就像游青山的继任者,同样养眼、大方。
或许是因为游青山的推荐,她在聚会时特意提及了游青山。
她很可惜不能跟游青山共事,对方曾经告诉她,这个部门里的员工都是最优秀的年轻人,他们有理想,有远望,他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和他们成为同事而不是上司。
万幸的是,他可以替他们找一个更好的上司。
新上司摇摇头,笑着谦虚道:“我倒不觉得我更好,不过青山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他,所以也请你们相信他。”
高学历人才扎堆的公司里,谁不是心高气傲,谁不渴望才华被看见。这或许只是职场上一次漂亮的发言,但凡人那根感性的心弦依然会被轻易触动。为了离任的上司掉眼泪,这是告诉外人都会被嘲笑的怪事。
齐希看到平时嘻嘻哈哈的同事鼓完掌就开始大口喝酒,高高仰起的酒杯遮住了泪水婆娑的双眼;有人低下头擦了擦脸,抬起脸又是别无二致的浅笑。
他们聊天的声音弥漫着滞后的情绪,觥筹交错,灯光闪烁。
他在哪里,齐希茫然地想。他想不出来,只记得游青山曾经久久地凝视着一张摊开的世界地图。
然后他突发奇想地问:“齐希,你是哪里人?”
齐希:“无锡。”
游青山的手指移到地图上确切的位置:“原来你是江苏人啊。”
齐希纠正:“是无锡。”
游青山莞尔道:“我妈她也喜欢说自己是苏州人。”
“那青山哥去过苏州吗?”
齐希到现在也没去过苏州,即使他随时都可以出发。他一直等着有一天,他能和谁一起乘上那趟会隐入江南青瓦的列车。
“……”
而记忆里的游青山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听说西南是一颗潮湿的金子,成片的高山会巍峨地封锁住密布的森林,一碧千里的汪洋在阴云绵绵时也就成了惨淡的绿、暗河般的绿。
公交车站台的灌木丛发着小雨后的瘟,蓝色的路牌下,游青山背着包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依稀能窥见他的下颌。
“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韩玉麟等着那个号码因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他的脸被单边眼罩划分为两半,损坏的右眼被隐藏了。
石墙上铺满了爬山虎,游青山本来是在避雨,雨停,他恰好看了眼手机。
电话接通,韩玉麟刚收敛好的呼吸顿时窒住。
“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的男声很平淡。
“……”
韩玉麟踌躇地开口:“哥。”
“玉麟。”
一句久违的呼唤,让韩玉麟所有斟酌的想法被当头一棒地敲碎。
韩玉麟握紧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