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斐然转身走向门口,走几步又掉头回来:“给我个卡号,给你转钱。”
李蕊报了一串卡号。
他记了下来,再次打算离开。
“等等。”李蕊忽然道。
她弯腰掀开盖住佛台的丝绸,从佛台底下拿出画框,起身端平画框递向他:“画框……还是还给你吧。”
施斐然盯着画框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我相信你会给我钱。”李蕊说。
“为什么?”他又问一遍。
李蕊笑了:“一个男孩赡养自己的母亲,有什么不对吗?”
施斐然吓了一跳,一时间接不上话。
李蕊:“我年轻时在小诊所流掉过一个孩子,后来子宫粘连摘除,再没有生育能力。斐然,我和你不同,我相信来生。”
李蕊侧过画框,将画框边缘放到施斐然手边儿。
施斐然条件反射地抓住画框,鼻息间满是那股沉沉的檀香味。
“如果有来生,你做我的儿子吧。”李蕊语气真挚,眼神专注。
施斐然的心里有那么一部分知道李蕊此刻并没有多少真心。
可那又怎么样。
就算李蕊说的是假的,他在这一刻的情绪依然有所波动。
施鸿打了梁佳莉一个巴掌的时候,是李蕊走出佛堂,牵着他的手,带他去后院看月季花。
李蕊记得住他不吃海鲜,他回施鸿家吃饭时,从未在饭桌上看到海鲜。
他愿意花钱买李蕊的善待。
他缓慢吐出一口气,看着李蕊手中的画框开口:“你留着这个画框,把它藏好,不要告诉我放在哪儿。”
因为有裴映,所以李蕊需要这个画框。
他不是不信任裴映,裴映当然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李蕊对他们所做的事知情,如果李蕊手中连一张保命符都没有,他怕裴映会除掉这个隐患。
只需要一段时间……让裴映和李蕊相处一段时间,直到裴映相信李蕊不会做出任何威胁他们的事情。
施斐然离开曾经属于施鸿的别墅,驱车回到桃源里。
将车停好在空荡荡的地库里,他没有立刻推开车门,只望着车窗,静静注视自己半透明的脸。
“一个男孩,赡养自己的母亲。”他轻轻念着这句话。
他嘲笑自己的私心。
他也对此无可奈何。
那份私心就是:李蕊给一滴母爱,就足以溺死他。
两个月后。
施鸿的墓碑前。
施斐然喜欢这地方,但凡路过这座山,只要时间不是特别赶,都会下车来看看施鸿。
每次确认施鸿就在这里面死着,现在死着,过会儿也继续死着——他就会感受到沁心脾的轻松。
他踩着台阶爬上山。
有人已经在这了,是李蕊,可能她在施鸿坟前也会感受到和他一样的轻松。
李蕊回过头,睁大眼睛,将他从头看到脚。
是因为他身上穿的这套浅蓝色运动服。
“好看的,”李蕊说,“这么有朝气的年纪,应该多穿穿这样的衣服。”
施斐然笑了笑,没搭腔。
其实有些不习惯,这种衣服穿起来太舒适。
出汗了不会黏在身上,他也不需要检查自己的后背有没有严丝合缝贴着衬衫,来借此计算自己每一个举手投足。
这种舒适给他一种隐秘的恐慌。
反而没有不舒适来的那么舒适。
“你妈妈最近怎么样?”李蕊问。
“赌博。”施斐然言简意赅地概括道,“这段她不好过,我雇了几个保镖陪她,她愿意赌就赌吧。”
李蕊:“晚上带小裴过来吃饭,我一会儿去买菜,五菜一汤,做你喜欢的菌汤和小裴喜欢的糖醋排骨。”
施斐然点头:“好,我跟他说。”
运动鞋的脚感和窄版皮鞋的脚感天差地别。
他皱了皱眉,似乎不管怎么走路,都有些不对劲儿。
施家珠宝总部。
感应门自动向两侧打开,他走进去。
员工们站成两排,齐刷刷地对他鞠躬。
他不由得感慨,施鸿是真的很讲究表面排场。
这种虚假的膨胀感对人有害。
他站在员工中央停住脚步,开口道:“不用这样,不是拍古早韩剧,我也不是什么霸道总裁。”
“我看了公司近几年的情况,这么说吧,地主家的余粮有点少,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很少……”
停顿的间隙,他看向这些员工。
有一部分眼中已经透出惊恐,施家珠宝一年前经历过两次大幅裁员,剩下的人快被折磨出ptsd了。
施斐然不再拖延,扬声道:“下月起,每人加薪百分之十。”
鸦雀无声。
直到第一声欢呼响起,鼓掌声轰然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