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
他现在还记得那天是村里大喜的日子,家家户户都知道刘家熬了几年才终于把家里女儿嫁出去。毕竟人家好些天前就着手装饰起来,鲜红囍字帖几乎覆上每一块玻璃。
程守耕蹲坐在田前发呆,远处深红布景随风飘荡,张扬似地并进他眼里。他看着那抹红色,想象自己母亲生前的最后一幕。
爷爷总说他的母亲是疯子,是累赘,是在生下他这样畸形的孩子后精神承受不住喝药自杀的废物。
但模糊印象中他觉得自己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程守耕支起下巴坐在那里乱想,最后还是被老人大吼着赶走,叫他赶紧去人家婚庆那里帮忙。说那里突然来了个有钱人,要他假装亲家小孩去讨些红包。他这才站起来磨蹭着去往婚庆现场,刚走到那里就被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吸引住目光。
那人衣着朴素干净,同时背挺得笔直,面部线条也锋利流畅,显然不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程守耕看得呆站在原地,没注意到身后拥挤人群。他被人流推得向前滑了几步踉跄着倒在少年身边,还顺带将餐桌上的深色调料打翻在对方白净整洁的外套上。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整个人僵硬着跪在原地。只抬头看到少年转身和他父母讲了什么,随后将他扶起道:“带路。”
“啊?”他没反应过来,眼睛无辜地眨上好几下。
男生像是有些无语,开口说:“衣服弄脏了,总要洗吧。”
程守耕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走到少年面前将他一路带到自己家的水池旁。他怕把人家衣服弄坏,只敢泡在水内轻轻搓揉,余光莫名感觉到男生坐在上方撑着下巴盯着他看。
意识到对方在看自己后他的脸不受控制般地发烫,少年眼睁睁看着耳朵尖越来越红,一时觉得好玩,伸手对着耳垂不轻不重捏了下。
“啊!”他被刺激得往旁边一弹,像是生气般皱起双眉。
“送给你。”,从口袋里掏出来个淡绿玉牌,随手抛给对方。
“这个很贵吧。”程守耕小心接过玉坠,拿到手才发现上面刻有“一帆风顺、锦绣前程”八个字。他端详许久正准备还回去对方就叫他收下,说上面的祝福被看到就不灵了,他不要。
听到这话后程守耕才小心将玉坠挂在自己脖子上,随后抬头问:“我是陈守耕,你叫什么?”
少年不说话,抬手触摸上程守耕的后颈说:“我叫宋泽,家里人路过这里给了个红包就被带进来了,说上面也不让我们走。”
宋泽……陈守耕在心里默念两遍,还想不愧是外面来的,就连名字都比他的要大气许多。
“好。”他抬头对着宋泽笑道,“我会珍惜它的。”
他看着陈守耕的笑脸,手又仿佛不受控制般过去捏了两把。
只有他知道这个玉坠是随手捡的地摊货,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农村里的小土狗,逗两句就能露出对自己死心塌地的表情。
清洗完毕后宋泽跟着程守耕一路到外面晾晒衣服,随便往屋内一瞥就见个老头直勾着盯着自己,皱眉问:“你父母呢?”
然而程守耕身体僵硬,他垂下双手,闷声道:“我没有父母。”
他小心勾住宋泽的指尖,见对方没有露出嫌弃神情才牵到杂物间——他平时就住在那里。
来到屋内一眼就看到张黑白照片,程守耕指着照片里眼神无光的女人道:“她是我的妈妈。”
可没想到宋泽看到后却反应极大,不仅捏着照片不放还总是抬眉对比起自己和母亲的面容。
“怎么了?”
宋泽没理他,反而抓住手腕问:“你和你母亲都一直待在这里吗?”
程守耕瑟缩道:“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至于母亲的来历我也不清楚。”
听到这话后宋泽放下顾虑,他将照片放回原位,说:“没事。”
应该是他多想了。
外套经过一个下午晾晒早已彻底干透,宋泽和他家长分开单独住在村外的小旅馆内。他刚将衣物抱在怀中打算送去就听到家里老人正在和村里格外讨人嫌的大爷聊天,其话语中嗤笑语气让程守耕觉得极为不舒服,便刻意放轻脚步路过那里,却意外听到自己名字。
“村里人都躲我躲得远,我也不过想找个女的玩。看到刘家结婚是羡慕,我要想碰到女的还要带钱去外面。”那人像是醉了,此刻正斜着身子和他爷东拉西扯。
“干吗花钱买,你可以找我们家守耕。”老人眯起眼睛环视四周,压着气音道:“你不知道吧,其实程守耕也可以当成女的用。”
布满褶皱的手扣在酒瓶上方敲打几下,片刻后老人咧开嘴笑:
“告诉你个秘密,他其实有个逼。”
话语刚落远处玉米地里突然传出些响动声,老人即刻大喝一声举起手电打照强光,可除去大片叶子外他什么都没看见。
“你这不空口说大话吗,我还没见过这种人,总要看个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