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嘉一边喂祖父喝药一边插话道:“祖父祖母还有大伯父他们,对我娘都是一样的态度,为何我爹特立独行?”
孙氏:“所以你爹才能做驸马啊,天生好命。”
宝嘉:“都是祖父的功劳,没有祖父先入阁,谁能知道我爹。”
孙氏:“好小九,回头就这么当着你爹的面说,看你这个亲女儿能不能戳破他的厚脸皮。”
宝嘉:“那我也没有那么傻啊,我才不帮着祖母欺负我爹呢,敢情您儿子多不心疼,我可就一个爹。”
孙氏:……
陈廷鉴笑得胡子直抖。
一碗药喂完,元佑帝到了,管事直接把人领到了春和堂。
宝嘉陪着祖母出去迎接舅舅,华阳还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
趁人还没进来,陈廷鉴低声道:“长公主也该出去迎迎。”
华阳笑:“您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教儿媳规矩不成?”
陈廷鉴只是摇摇头。
华阳偏不去迎,她就不信了,弟弟还能为这个记她这个亲姐姐的帐。
元佑帝根本没当回事,进来与姐姐打声招呼,人就坐床边了,盯着陈廷鉴上下打量:“看气色也还行,莫不是年纪大了想偷懒吧?”
陈廷鉴咳了咳,叹气道:“真的干不动了,还请皇上体谅,准臣告老还乡。”
元佑帝隻让太医先给陈廷鉴把脉。
元佑帝带来两个太医,号脉过后,互相对个眼色。
华阳跟着弟弟一块儿去了堂屋,听太医们推断,公爹最多也就剩一年的寿数了,倘若休息不好,可能连一年都坚持不了。
华阳缓缓坐到了椅子上。
元佑帝看向姐姐。
华阳摆摆手:“你出来一趟不容易,多陪阁老说说话吧,我自己坐会儿。”
元佑帝握了一下姐姐的肩膀,这才去了内室。
他想哄老头几句,陈廷鉴却一副看淡生死的豁达:“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皇上不必为臣难过。”
元佑帝幽幽地看了老头一眼,板着脸道:“朕是为自己难过,先生走了,谁还能如先生一般辅佐朕。”
陈廷鉴:“不是还有何阁老。”
元佑帝:“他?不是您护着,他早被人排挤到地方去了。”
陈廷鉴:“臣也不止一次想排挤他,都是您在护着。”
元佑帝:“罢了,不提他,若朕允了先生的辞呈,接下来先生有何打算,当真要回陵州?”
陈廷鉴想摸摸胡子,摸到手才发现胡子被妻子绑住了,隻好放下手,笑着道:“臣年轻时曾周游荆楚各地,这一次,臣想周游全国,从京城南下,经江南到广东,再过广西、贵州、四川、湖广,在陵州逗留一段时日,继续北上,过河南、陕西、山西,最后回到京城。”
元佑帝:“先生口气不小,就怕您这身子骨折腾不起。”
陈廷鉴:“有车马代步,仆人伺候,皇上无须担心。”
元佑帝:“您准备带谁同行?”
陈廷鉴:“别人都忙,就带臣的老妻,还有三郎,他不是读书的料,养了一把好力气正好照顾我们。”
元佑帝想到了老头的三个孙子,大郎勉勉强强考了个进士尾巴,人又过于忠厚老实,这辈子出息有限。二郎倒是聪慧,被他点了探花,只是二郎颇有些自负,也难成大器。三郎就不用提了,想学驸马走武途,却又没有驸马的智谋。
有时候元佑帝会为老头惋惜,有时候又觉得这样也好。
陈伯宗会是下一个首辅,但陈家的荣耀也将止于陈伯宗这一代,过犹不及。
不过,只要陈家的血脉能够一代一代地延续下去,说不定哪一代又会出一个如老头一般超群绝伦的子孙。
陈廷鉴修养了快一个月,总算将这场风寒养好了。
离京之前,他把儿孙们都叫到身边,分别交代了一些话。
“老大威严有余,只是过刚则折,如今新政到了巩固阶段,该圆滑的时候要通融一些,平时可以多跟你三弟商量商量。”
“是。”
“老三脑袋够聪明,只是官威不如你大哥,你要尽量辅佐他,切不可居功自傲,祸起萧墙。”
“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陈廷鉴再看向自家老四。
陈敬宗没吭声。
陈廷鉴:“再有战事,别光想着立功,多想想长公主与小九,平安就好。”
陈敬宗攥了攥手,闷声道:“知道。”
陈廷鉴也没有其他话要交代了。
夫妻俩带着三郎离京这日,一家人都出城相送,何清贤带着几位阁老也来了,元佑帝亦早早在此等候多时。
陈廷鉴今日精神还好,长髯打理得顺滑如瀑,随着初夏的微风轻轻飘拂。
元佑帝看着他这把长胡子,一堆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陈廷鉴笑道:“皇上高坐明堂,臣替您去巡视天下,若有朝廷做得不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