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那日盛欢离宫不久,凌容与当夜就因染上风寒,气郁攻心,再次咳血不止,卧榻数日不得起。
他的身子本就比寻常人虚弱,当时周正端来的的药只能应急,赵杰还来不及得知自己多了一个妹妹的事,便被急召进宫。
太子这一病,便病了五、六日,待他再次清醒之时,盛欢已经被永安侯夫人送到京城里香火最为鼎盛的慈恩寺中,待上元佳节一到,便将其接回。
永安侯府多了一位嫡女的事,此时外人虽还不为知晓,可帝后与清河公主却是在初五那日便已得知。
景成帝得知盛欢的存在后甚是讶异,再得知赵舒窈与永安侯夫人的血并不相溶后,更是眉眼凝重。
“朕以前见过永安侯嫡女,她容貌的确不像牧氏,可明显是随了永安侯,那滴血验亲兴许出了什么差错。”
“臣妾也这么担心,故要阿清对外宣称赵卿欢这个女儿与赵舒窈为双生子,自小寄养于佛寺修行。”裴皇后一边替景成帝更衣,一边轻声说道。
景成帝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
“只是……”两人上榻后,裴皇后轻倚在景成帝怀中,欲言又止。
景成帝停下手中动作,无奈一笑,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只是什么?”
“只是这女儿哪有跟娘亲半点也不像的道理,”裴皇后微微一叹,“皇上没见过赵卿欢,所以不知道,那赵卿欢与阿清年少时生得一个模样,可那赵舒窈却半点相似之处也无,她的身世恐怕不单纯。”
赵舒窈身为太子妃最有可能人选,裴皇后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景成帝沉吟片刻,“既然皇后觉得赵舒窈身世可疑,朕便再派人探查个清楚便是。”
正月十二,忽来暖意,迎来了今春的第一场雨。
东宫却仍烧着地龙,摆设了熏笼,暖意融融。
殿内素来无女子身影,这日华灯初亮,却蓦然传出一道银铃般的笑声。
女子身着精致宫服,一张瓜子脸,明眸皓齿,眉心一朵梅花状的花钿,万般风情绕眉梢。
大梁最为得宠,貌美娇气的清河公主,姿态慵懒闲散的坐在罗汉床榻上。
她来东宫,凌容与虽没赶人却也没怎么理她。
可清河一点也不介意,就这么自顾自地讲起话来,说到好笑之处,还爽朗的放声大笑。
大概是说得累了,她突然开始吃起摆放在眼前的点心,先是挑起一块枣泥酥放进嘴里,而后又吃了块桂花糕,最后喝了半杯茶,才终于说起这次来东宫的目的。
“二弟可知赵家多了一位嫡女?”清河公主慢悠悠道,嗓音脆生生的很是好听,“名唤赵卿欢,因为命中带劫,自小就送到佛寺寄养。”
凌容与大病初愈,面色苍白得很,东宫虽暖意袭人,少年却依旧紧裹着厚重的狐裘,抱着手炉。
他闭目养神,淡淡的应了一声,“知道。”
“前几日我本想召她进宫来瞧一瞧,才知道原来她如今还在慈恩寺,未被接回侯府。”
清河公主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唏嘘摇头,“可怜玉娆妹妹,恋慕你多年始终不曾得到丝毫回应就罢,如今还凭空多了个长姐。”
她抬手抚了抚鬓角,“说实话,本宫对这位赵卿欢甚感兴趣,她虽自幼于佛寺修行,却尚未回府就与皇商宁家大公子定下亲事。”
清河话刚说完,凌容与便蓦地撩起眼皮,睇她一眼,嗓音似粹了冰:“在哪听来的胡话。”
他墨眸里泛着寒意,清河公主却毫无所觉般,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不明白凌容与的怒气与冷意从何而来。
“这赵家的事,自然是从赵家人嘴里听来的。”
凌容与眉眼紧蹙,浮现隐忍之色,“那赵卿欢如今都还未回府,赵舒窈就迫不及待的泼她脏水,这种胡话你也信?以后莫再与她来往。”
清河公主不高兴的噘起嘴,嘟嘟囔囔的反驳他:“不是胡话,本宫派人探查过,这宁大夫人这几日的确频频拜访永安侯府,宁大公子也登门过几次,可见──”
凌容与额头上浮现豆大般的汗珠,胸口绞痛不已,身体微微哆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周正,送公主回宫。”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生生呕出一大口血。
清河公主见他如此,登时手足无措,“来人,快去太医院请太医,再派人去永安侯府将赵杰召进宫来,快!”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整个京城热闹非凡,而本就香火鼎盛的慈恩寺更不例外。
那日,永安侯夫人未曾追究也未询问盛父是从哪里抱回盛欢。
盛煊却再也耐不住十多年来的内心煎熬,在盛欢要被接回侯府的前一天,也就是正月十五这一日,终于前往慈恩寺求见盛欢。
慈恩寺客堂祥和静雅,丝毫感受不到前殿的热闹,昔日的盛家兄妹就在客堂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