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承晖扑过去,跪到地上抱住他的腿,流着泪道:“求求你,救救我娘。”
大夫叹着气道:“世子爷,并不是我不肯救,实在是我无能为力。”
“那你告诉有谁能救她,我去求他回来,我马上去求他回来,不管花多少银子、要什么都行。”
孟季廷看着躺在床上的胡玉璋,脸上沉默了起来,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大夫:“白大夫,你在我府上侍奉多年,我信得过你的医术,你告诉我,哪怕冒险一试的方法也没有吗?”
白大夫摇了摇头。
之后两日,孟季廷又请了好几个大夫回来,但大夫看过胡玉璋后,俱是摇着头。
杨氏来看过胡玉璋,坐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脸上流起了眼泪,道:“可怜的孩子。”
跟着骂起了胡惟瑞:“这是什么禽兽,这可是他的亲妹妹,骨肉至亲,怎么下得去手。”
但最伤心的还是孟承晖,半大个小子,哭红了眼睛,但看着母亲一点一点的虚弱下去,却无能为力。
孟季廷虽然也为胡玉璋的事情难过,但现在外头毕竟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照顾胡玉璋的事情便落在了青槿的身上。
胡玉璋失血过多,且每一日都在失血,脸色越来越苍白,精神也越来越不足。每日大部分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偶尔醒来,看到身边青槿在照顾她,也没有说什么。
她就这样在病床上缠绵了七八日,直到有一日青槿见她醒来,精神头却极好,脸色比之前还红润,让人看着却仿佛要好起来似的。
但青槿却是见过老国公爷临终时候的样子的,她心中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她想出去让丫鬟将孟季廷和孟承晖等人请过来,但却被胡玉璋伸手握住手,她道:“你别忙了,坐下来吧。”
青槿对她道:“我去让人将爷和世子找回来。”
胡玉璋摇了摇头,对她道:“我们说说话吧,我嫁进国公府十多年,我跟你一个大院子住了这么多年,好像还从来没有好好说过话。”
青槿隻好重新坐了下来,哽着声音问她道:“夫人有什么想吩咐我的?”
胡玉璋看着青槿,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恨过我?”
青槿摇了摇头:“夫人是个大度善良的好人,这些年并没有待我不好过,我心中一直感激你。”
青槿说的是实话,比起许多人,她已经是个再善良大度不过的主母。除了当年守夜的事情让她真正伤心过,后来她几乎再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就是青槿处在她这个位置上,也未必能做得比她还好。
胡玉璋极浅的笑了下,道:“我不是不想对付你,是国公爷将你护得紧,我便是想折磨你也做不到而已。”
“我以前却厌恶过你,也恨过你。你这样的妾室,独宠的妾室,怎么能让正头娘子喜欢得起来。”
青槿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湿意,道:“我知道我这样的人是有些让人讨厌。”
“可是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是爷不喜欢我,与你有什么相关。他不喜欢我,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就算没有别人,也不表示他就会喜欢我。他不爱你,也不表示他就会爱我。”
“你这些年,除了让爷离不开你,其实也算得上安分守己,无欲无求,也没有仗着爷的宠爱与我为难过。”
青槿有些自嘲道:“夫人太抬举我了,我从来都没有无欲无求过,我想要的很多,我只是明白,只有让爷一直喜欢我,我想要的东西他就会主动送到我的面前,我从来就没有夫人想的这么高尚。”
胡玉璋笑了一下:“诚实总归是一个好的品质。”
她沉默了一会,又说起道:“以前心里总是有很多怨,你和爷不在京里的这六年,我却想开了许多事情。我自嫁进孟家,除了没有得到爷的喜爱,其实过得并不差。婆母和蔼,从不曾为难过我,妯娌和睦,下人服顺,我的孩子虽然不是爷最心爱的儿子,但他也用心教导了,让晖儿做了世子,相比别的府上十年媳妇熬成婆,每日要与婆母妯娌小妾勾心斗角,我的日子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而你,虽然有国公爷的喜爱,但也并没有别人以为的过得那样好。你是妾室,始终被我压一头。你姐姐的死,就算关系再少,始终与贵妃有关系,你心里未必对孟家毫无介怀,但庄家和孟家的利益纠缠太深了,你还生了这么多孩子,你就算为了庄家、四皇子和你自己的孩子,也只能劝自己放下。还有雍儿,当年他出生不久便被抱走,那时你一定很疼吧?”
青槿浅浅的笑了一下:“太久的事情,已经忘记了。”
“后来我问自己,如果让我和你的位置换一换,我愿不愿意,我明白自己不愿意的时候,我心里就对你就已经释怀了,不再恨你,也不厌恶你。”
“你说女人真奇怪,明明都知道这世道女子处境艰难,偏还要彼此为难。”
胡玉璋叹了口气,又道:“做女人真难啊,下辈子投胎,我可不愿意做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