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结束,这个节骨眼儿,他本不想接,但一看屏幕上的号码,顿时改了主意。
电话里的老者沉声道:“离人堆远点,我嘱咐你几句话。”
苏卓狐疑地退开几步,行动组都忙着在步话机里汇总信息,没人搭理他。
“于局……”
“关于屠钰,你什么都不要说,听懂了吗?”
苏卓皱起眉保持着沉默。
电话里的于国良铿锵有力地追问:“听懂了吗!”
前阵子下雨,不远处的洼地积了水,这样的深夜,青蛙不眠不休地“呱呱”,声音像在敲鼓。
穆芳生坐在诊所台阶,凝神听着步话机里一句句回信,身后传来的咔咔声不绝于耳,那是诊所里的刘媛媛正在给乔俊撕身上的胶带。
他回头看了眼小腿还缠在手术台上的乔俊,又低头看了眼表——刘媛媛已经撕十来分钟了,还没把乔俊彻底摘下来。
他敲敲玻璃,刘媛媛抬起头看他,他开口:“一分钟,再解不完下周一你打报告去内勤。”
刘媛媛愣了愣,噘起嘴瞪了穆芳生一眼,低头继续撕乔俊脚腕上缠的胶带,胶带撕到一半被她不慎扯断,她便使了蛮力硬拽,体重不到九十斤的小姑娘连蛮力也没多少,手术台上的乔俊腰以上全部解放,坐起来跟她搭话:“给我一把剪刀,我自己来吧?”
“不用!”刘媛媛瞥了眼这少年鲜血淋漓的手指,咽回去了大喊大叫,放小音量,“我能行……”
说到“行”字时带上了憋不住的哽咽,她仔仔细细撕胶带,却很慢;她从小认认真真学习,却从来比不过那些连玩带学的“别人家的孩子”,难以言喻的委屈一股脑儿冲上来,眼泪也如同决堤一般涌出,她抬袖子蹭了蹭眼睛,无意间和穆芳生再次对视上,却注意到对方站起身端平手枪,视线也越过她看向她身后。
正预感不好,她的脖子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勒住,刚好卡在喉咙位置,掐得她想咳又想呕,口腔瞬间反上酸水,她抬起两只手攀上去捶打,却根本够不着人,这么被拖拽了一米多,那人后背靠上墙,声音从她上方响起:“别动了。”
她开始拼命挣扎,却感到脖子上一抹冰凉划过。
低下头,后知后觉地看清横在她脖子上的手术刀。
出血了!
她挂彩了!
那一瞬刘媛媛只觉腿软、视野也成了一片黑,眼泪爬满脸,她看着门外的穆芳生,扯嗓子求救:“小穆哥!小穆哥救我!”
“闭嘴。”屠钰道。
刘媛媛被吓得噤了声,屠钰继续说:“穆队,我要一辆车和一支枪。”
但刘媛媛也只安静了两三秒,马上又开始喊:“小穆哥……呜,小穆哥救我啊!”
刘媛媛不停地嚷,穆芳生只觉脑子快要炸开,他怒道:“闭上嘴!”
特警、刑警迅速集结,在诊所外形成一层一层的包围圈。
穆芳生注视着挟持刘媛媛的屠钰,目光中仍有对这人近乎本能的柔软:“小钰,我们回去。”
“不。”
屠钰笑了笑,可这一个字几乎被刘媛媛的吵闹吞得听不清,那柄横在她脖子上的手术刀打了颤,再次割出一道血痕,刘媛媛顿时爆发出扎穿脑仁的尖叫!
“闭嘴!”
穆芳生的枪口在那一瞬差点对准刘媛媛,刘媛媛声太大,屠钰只得喊扬声说话,人一旦喊起来情绪也不由得变得激动。
“你不肯跟我走!你不要我!你选择做个好警察?开枪啊!”
穆芳生握紧枪把。
手里只是一把六四,他反复催眠自己。
锁骨下方,动脉、静脉、臂丛神经。
子弹必须避开肺尖,其次要尽量避开神经。
不久前他曾对穆康书开枪,当时他真的相信秦悦会留穆康书一条命,天真地怕那两枪给穆康书留下后遗症——后来负责尸检的法医告诉他,那两枪都准确地避开了神经。
屠钰情绪激动,他手里那把刀子颤得更厉害了,在刀子离开刘媛媛脖子三四厘米远时,穆芳生扣下扳机。
子弹作用力将屠钰掼在墙上,一大片鲜红迸溅在穆芳生眼前,他爸不久前死在他眼前的疼痛融进那片鲜红,他看见刘媛媛脸上的惊慌变成了愕然。
她探手摸摸自己脖子,其实两道伤痕都很浅,血只流了几滴,都是破了油皮的擦伤。
最高那层台阶绊倒了穆芳生。
膝盖砸在瓷砖上,却没有任何痛觉。
他的身体像是刚打过麻药,周围的说话声也一并变成一片嘈杂的混响。
几步远而已,他觉着自己走了很久。
摸到屠钰的身体,先是检查了一下中弹位置,没有打偏,只伤到了动脉,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感到怀里的青年微弱地抗拒他,他扳紧对方双肩:“别动,少流血。”
屠钰忽然发出了极小的声音。
穆芳生低下头附耳去听,发现屠钰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