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祁咎最想不通的,就是他家既然如此家大业大,为何就是容不下他这个怪物非要将自己单独关起来不准出门见人。
后来他才明白,原来越是有头有脸的家庭,就越是家丑不可外扬。
这不仅仅是他不能随父姓的屈辱,还有之后的他就连上学,也不能透露丝毫父母的真实信息。
这也就意味着他要是想读书,就必须承认自己只是一个被覃家领养的孤儿,和覃家没有任何关系。
覃家的人在外也不会和他扯上丝毫的联系;
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如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舍友,除了血缘关系这唯一的纽带,祁咎甚至连在家,都不能随意叫唤称呼。
而家里的那一扇铁门,自祁咎上学后便再也没有打开过。
仿佛曾经在那处地方所受过的虐待都只是一场噩梦,所有人都选择性地忘记,只有祁咎一人踌躇在原地耿耿于怀。
他又凭什么不能耿耿于怀呢?
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一直都是别人欠他的。
在这个家里,他忍受着父亲恨铁不成钢、有失面子的恶毒打骂,安慰着只顾一己私欲将他的生死抛制度外的虚伪母亲,还要他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弟弟,时时刻刻都在他眼前有意无意所展现的双标对待…
这还只是他在一个小小的屋檐之下所要承受的;
还不包括外界的对自己容貌的流言蜚语,还有那些对自己孤僻性格的冷嘲热讽,无不都像是一把把冷冽的尖刀般每分每秒都将他割得体无完肤。
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上讲台时,台下那明目张胆的嬉笑嘲讽——
“他怎么全身都是五颜六色的?是怪物吗?”
“快看,他手上长了好多毛,好恶心!”
“我怎么从没见过他的爸爸妈妈呀?我妈说每次家长会他那里都没人,听说他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
那些个恶毒的话语,隔着口罩,将祁咎不敢以真貌示人的外表一顿评头论足。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和覃灼明上的班级都是分开的,所以起初没人肯站在他的一边替他出头,而寡不敌众,祁咎也自然得顶着这个“怪物”的称号被全班同学孤立排斥。
后来他的名气逐渐传到全校都人尽皆知了,这种口头上的玩笑打闹自然而然也就慢慢变成了以多欺少的校园暴力。
幼小的孩童哪懂得那么多的人情世故?
他们只会把自己的欺凌镶上一层冠冕堂皇的表皮,以容貌上的丑恶来定义一个人的善恶,自欺欺人地将自我的一切恃强凌弱转化成对抨击“怪物”的正义举措,用惩恶扬善来当作借口,逐渐壮大队伍地将厌恶的人逼上绝境。
这是一场注定同流合污的运动,没有任何人可以独善其身。
一旦有人因为怜悯之心站在祁咎那边了,就自动变成了和祁咎一样特立独行的怪物,活该受到其余替天行道的所谓正义人士的打击报复。
这种随波逐流的校园暴力行为,天生就是如此黑暗;
或许这些施暴者到了最后,也想不清楚自己暴行的原因始末,他们只是拿着一个故弄玄虚的幌子,跟随着所有人一起来做着相同的事情。
所谓的人性本恶,大概就是如此明了。
而在这种几乎与全世界对立的缩形局面里,自始至终都站在祁咎这边从未被见风使舵的,便只有覃灼明一人。
原本热情似火的性子,若是再凭借着那张生得极为出挑的脸蛋,本应该极具人缘,活脱脱下一任“孩子王”的最佳人选。
却偏偏在这场全校的地下斗争中,孤注一掷地选择和怪物站在统一战线。
祁咎被孤立无人陪同时,覃灼明一有空就待在他的身边默默守着;祁咎走在校园里被人骂时,覃灼明就替他大声还嘴对骂。
偶尔他们还会被高年级的拦路堵截,覃灼明也是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对着人就是开干。
而祁咎那时候在做什么呢?
他眼睁睁地看着覃灼明像条疯狗一样地替自己出头,嘴里假惺惺地哭叫着让覃灼明别打了,其实心底却是乐开了花似的,甚至阴暗地希望覃灼明被打得越重越好。
覃灼明因为打架这件事在上学期间总是会被叫家长。
而覃灼明伤得越重,被叫家长的次数越多,祁咎就越是开心满意。
这种能够看着那个伪善的父亲,对他最爱的儿子露出失望透顶的表情,祁咎当真是见一次就会产生一种扭曲的快感——
看看吧…
看看你那最爱的、唯一亲口承认的宝贝儿子。
你苦心培养、细心呵护着的崽,也不过是我这个怪物脚下的一条任劳任怨的狗!
我让他打谁他就打谁,每天就像条狗皮膏药一样地粘着我,我一皱眉他就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能够难受一整天地闷闷不乐。
这种覃灼明十分依赖自己、呵护自己的感觉,不仅没有令祁咎感动珍惜,反而激发了他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