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查翁还活着。
他福大命大,我那一枪也许没打中重要脏器,这人血流了不少,精神状态倒是挺好,意识还清醒。
我把他摆成了一个坐姿,让他靠在雕了花的镂空床头板上。他顽强地喘着粗气,如同一块皱巴巴的抹布。
他的嘴唇蠕动,烤黑的牙和血红的牙龈暴露出来,气息极弱地说了什么。
我听不清,凑过去听,发现他问的是“你是段厝?”
“嗯。”我干巴巴应他。
我朝秦悦伸手,还没有说话,手心一凉,他已经放下了一把匕首。
“可能会疼,我没有经验。”我握着匕首转了个圈儿,刀尖儿亮得晃眼睛,然后它割开查翁的睾丸。
其实就是薄薄一层皮,用匕首另一端一压一推,那个像生鸡蛋黄的粉嫩内核儿就被挤了出来。
查翁声嘶力竭地大骂着“扒我祖宗的坟”之类的。
我快又好地割掉了他的蛋,看着两个全是褶皱的瘪下去的囊袋,心想:他现在才是一块真的抹布。
大猫从床底下钻出来,它胡须上沾了血,正一下下舔着自己的爪子。
我扔下匕首,突然想起来:“岐伯把我的猫的蛋割掉了?”
“它发情,到处尿。”秦悦说。
我走到岐伯面前,顺着他的眼皮往下盖,趁着他还没僵,合上了他的眼睛。
屋子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我起身打开了窗户,忽然发现秦悦种在路边儿的一排夜来香开花了。
这花香得简直有些不要脸了,直直呛过来,丁点儿不绕弯子。
秦悦面向墙壁的白色挂钟抬头瞧瞧,低下头捣鼓他手腕上那块我送的机械表,嘴里嘟囔着:“老子就差打板子供着它了,它怎么还是走不准?”
“因为吧,”我开口,他立即瞪着一双小狗眼睛看过来,我故意大喘气,“它其实是块假表。”
他愣了一秒,气得要蹬腿,几步走过来揉搓我的脑袋:“你还是不是人!说!你还是不是人?”
我由着他扒拉我,忽然很想吃西瓜,想到西瓜,又想起当年蹲在井边一起吃西瓜的敏觉还有廷发,我便笑不出来了。
我一不笑,秦悦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们两个坐在床边,满屋子躺满了断气的尸体,大多数死于枪伤,还有被勒死的、被扭断脖子死的、窗外还有被大头朝下丢下去的。
秦悦用脚尖儿踢了踢床下的那具尸体,说:“这是我第一个打死那人。”
我因为脸盲分辨不出,问他:“你记得住?”
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跟我说他上学时成绩是最好的,然后为了证明他没糊弄我,根据血液颜色和凝固程度一一给我介绍地上这些人都分别是什么时候死的,谁先谁后,说的头头是道,后来还延展说明了什么血滴是逗点形状、锯齿形状,从几米下落的有什么不一样。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地上的尸体味儿越来越大,我被熏得眼睛流泪,指着他骂:“我操你妈!我居然听你说这玩意儿听了半个钟!”
秦悦笑了,眼睛亮晶晶的。
我心想,他如果没遇见我,也许真的会是个好警察。
刚有这想法,我就赶紧把自己打住了,这小子坏的骂聋子打哑巴扒绝户的坟,就像骡子的鸡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笑出声,情绪渐渐安稳,但那一管白粉撺掇得我的心脏不听话,跳的一会儿要掉到裤裆,一会儿要从嘴里飞出来。我抬头秦悦:“有烟吗?”
秦悦神色并不紧张,不过他递过来的烟是反的,等他掏打火机给我点时他自己才发现,他要把反了的烟从我的嘴上拿下去,我握住他的手腕:“你怎么给的,我就怎么抽。”
打火机的火苗儿扭得十分妖娆,橘黄的滤嘴被火焰烧起来,顷刻就是好大一团,我看着足足巴掌大的一团火,看着它烧光了我半支烟才肯罢休成火星儿。
秦悦大概是水做的,他又哭起来:“哥,我们还能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