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像是看出了他在担心什么,笑着宽慰他,“我不关院门,这一户挨着一户的,大街上也那么多人,你喊一声都听见了。”
商殷慢慢放松了往后挣的力道,顺着老妇人的牵引往院子里走去。
进到院子里,商殷环顾四周,发现这院子从外面看来还看得过去,但里面其实异常简陋,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破。
一位老翁正坐在杌子上,面前摆了一个装满药材的簸箕,拣出来的药材就递给旁边的男童。
看见老妇领着商殷进来了,老翁便把簸箕放到一边去,抬头看过来。
老妇人说:“这小郎君伤到了头,记不得事了,你给他看看上点儿药。”
老翁点点头,站起来沉默地转身往屋子里去了,商殷看见他腿跛得厉害,走起路来一垫一垫的,很明显。
“进去吧,身上还有什么伤没有?”
老妇轻轻在商殷背后推了一下,痛得他一哆嗦,但他摇了摇头,身上大多只是一些瘀伤,等他回家之后再处理便好。
商殷进去屋里,在老翁指的凳子上坐下,老翁给他把了脉,又给他处理头上的伤。
那个男童也跟进屋来,睁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和他说话,看他疼得直抽气,还从衣襟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小块儿饴糖给他吃。
清洗了头发上的血污,上完药包扎好,老妇正好端了一碗熬好的药和一碗素面进来。
“喝了吧,头内有淤血,喝了药能散开,就能记事了。喝了药把面吃了给你嘴上的伤口上药。”老翁接过来递给商殷。
商殷便接过药来喝了,又拿起筷子挑面吃。
老翁看他吃上了,便转身跛着脚去院子里坐着,老妇也牵着男童出去了。
商殷吃面吃到一半,困意开始止不住地涌上来,眼皮子打架,脑子里一片混沌,他甚至已经不能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商殷双手撑住桌子想起身,却猝不及防从椅子上栽倒了下去。
土陶碗翻倒在桌子边缘,面条撒了一地,汤汁滴滴答答落下来,顺着不甚平整的地面慢慢地、静静地淌着。
迷蒙中,男童的声音响起,惊声喊着“哥哥怎么倒在地上了”,然后又没了声音,被老妇人赶去睡觉了。
“他说他要找商家,看衣服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不会是隔壁理荣镇那个商家吧,要是……”
“怎么可能,那个商家娘子只生了三个女儿,又不许她官人纳妾,商家哪儿来的小郎君。反正他现在什么都忘记了,就是以后想起来了,也已经进……”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在桌子边缘岌岌可危晃悠着的碗终于还是摔了下来,“啪嚓”一声,碎了。
商殷的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