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说欧洲那边生活费很厉害,所以我想……我还是要靠老爷的资助。不过等我在那里找到生计,我就不让你多破费了。”?范恒昌笑道:“这一点费用,我还是出得起的。你也是大家少爷,不必精打细算到这个地步。等你学成以后就回到南洋来,我给你在城里开一家诊所,这里的华人很多,但给华人看病的医生就不多了。”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有一通电话打到书房来找范老爷。舒蔚秋就告辞出来了。
一出来就感到一阵清新凉爽的水汽,肺腑间焕然一新,窗外哗啦啦下着暴雨,终于下雨了。
舒蔚秋人还精神着,也不忙着回去睡觉,于是来到西侧外廊,扶着栏杆望着远处暴雨下的后花园。
夜黑风急,一片片白茫茫的雨幕,像是一面面层叠的纱帘,在风中飘荡摇晃,一层层永无止境浇灌下来。满园草木都发出噼里啪啦的痛快雨声,令人耳目清亮。
廊下种了一株无花果树,风雨交加之中,熟透的果子纷纷从枝头坠落,有三两个土着小孩子只穿短裤,光着脚丫,冒着大雨嘻嘻哈哈捡拾无花果,都是厨役佣人家的孩子们。
舒蔚秋胳膊交叠搁在栏杆上,静静看着孩子们捡果子,踩水坑,你追我赶,快乐得像是一群小麻雀。
忽然听到有人叫道:“喂。”舒蔚秋不回头也知道是谁。那群小孩子一惊而散,几枚果子从怀里跑落下来,四分五散滚落在泥水坑中。
安德烈走到舒蔚秋身边,闲闲打了个哈欠,半闭着眼睛,一副犯瞌睡的样子。
舒蔚秋微笑道:“你还没睡下啊?”
安德烈嗯了一声,说道:“你姐姐好些了吗?你还在担心吗?”
舒蔚秋转头看着雨水,说道:“她好些了。谢谢你刚才替她解围。”接着又转述了范老爷的话,说道:“老爷说要送你去英国读书呢,让我也去学医。”
安德烈说道:“你想做医生?为什么?”
舒蔚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跟姐姐从前都在教会学校读书,隔着一条马路就是教会办的医院,修女有时候会带我们去参观,从那时起,我就一直都想做医生。”
安德烈说道:“我爸爸想送我去英国,说那里的大学好,但我妈妈想让我去德国,这样她就能常常回德国了,以后就能回到那里定居,爸爸当然不肯。他们俩互不相让,一直都决定不下来。”
舒蔚秋说道:“那你自己想去哪儿呢?”
安德烈说道:“我哪里都想去看看啊。不过,我的家永远在这里。我有时候真不懂,为什么夫妻俩会闹得像仇人一样。”
舒蔚秋笑了笑,垂头看着廊外下方的草地,他的余光里,只见到安德烈的胳膊随意地挽起衬衫袖子,那块昂贵的钻石手表沾满了雨水,他却毫不在意。
两个人静静站在栏杆前,风雨迎面而来,过分凉爽透澈,他们隐隐感到对方身体传来单薄的热意,又仿佛只是错觉。
舒蔚秋蓦地站起身来,说道:“我回去了。”
安德烈目视前方,没有言语。
舒蔚秋转身走出一步,忽然走不动了,低头一看,那只戴着手表的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腕。
舒蔚秋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只见安德烈仍然面朝着栏杆,在雨丝中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美丽的大理石雕像。可他的手修长而白皙,在黑夜中慢慢揉搓着舒蔚秋的手指根部,那一个个凸起来的骨节。
舒蔚秋站定回身,不知怎的,反过来慢慢握住了安德烈的手。两人的手默默交扣。
舒蔚秋低声道:“你为什么对我……”
他话没说完,但其实已经说尽了。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关注?为什么总是出现在他身边?为什么?
良久,安德烈低声道:“我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
舒蔚秋说道:“哪里不一样?”
安德烈侧头想了想,说道:“譬如你说话的时候,语调总是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地说,让我感觉……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