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安德烈说道:“我听到佣人们说,莲花宫打电话来联络富兰克医生。他们给了电话号码,但我猜富兰克医生是不会来的,我就去他家把他接来了。”
舒蔚秋想问:“那大太太默许了吗?”但不知怎的,在这一窗娴静月色的浸润下,他脑中只转了一下这个念头就忘记了,整个人既放松又疲惫,丝毫想不起这些纠缠的感情关系。
安德烈那对天蓝眼珠在夜色里显得更加通透明晰,默默地望着舒蔚秋。
舒蔚秋忍不住说道:“你不用没话找话陪我聊天,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安德烈说道:“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忙。”
舒蔚秋说道:“那你……也去休息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是要回总督街,还是在这里过夜?”
安德烈说道:“我要回去。不过,不用着急。”
舒蔚秋很想问一问,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关心,只是听说他病了,就大晚上亲自去接了医生上门看视?但他嘴唇一动,却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结果只是重复了一遍:“谢谢你。”
于是,安德烈也只是礼节性地答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相对静默了一会儿,只听到外面晚风吹着棕榈叶,沙沙作响,地下的纱帘影子也在合拍地摇动着。
舒蔚秋忽然拉了拉被子,低声道:“要不你还是出去吧?别人在旁边看着我,我睡不着。”
安德烈问道:“那你跟别人结婚以后该怎么办呢?”
舒蔚秋微笑道:“这两件事的性质不一样吧?”
安德烈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双手十指一一相对,指腹略微用力互相摁着,过了片刻,他抬头说道:“晚安。”
舒蔚秋也说道:“晚安。”
安德烈高高站起身来,却不离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一只手撑着床头,蓦地向舒蔚秋俯下身来。
舒蔚秋一怔,安德烈伸出另一只手拨开他额前碎发,然后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舒蔚秋向来知道西方人惯于晚安吻礼节,但头一回轮到自己身上,难免有些错愕,只觉得那吻十分轻柔,让他迷迷糊糊的不知所措。
安德烈吻了他一下,一双蔚蓝的眼眸就垂下来凝望着他。
舒蔚秋心想,安德烈一定也清楚,对一个还不熟悉的人做出这种举动,未免有过分亲密之嫌。但两人什么也没说。
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却没有半分不自在。或许在这样纯粹的静夜里,所有白天里的隔膜都被溶解了,一切都显得理所应当。
安德烈直起腰身,关了台灯,转身走开了。舒蔚秋模模糊糊闭上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推开门来,他姐姐低声问道:“兄弟,你睡了吗?”
舒蔚秋答应着问道:“他们走了吗?”
舒蕙月独自走进来,在那张椅子上坐下,说道:“嗯,六少爷顺路送富兰克医生回家去了。”
尽管在黑暗中,舒蔚秋还是听出姐姐的语气有些低落,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舒蕙月起初还不打算说,舒蔚秋坐起身来,把台灯拧到最亮,又追问了一遍,舒蕙月才幽幽说道:“老爷不是说,他这几天要带客人去参观橡胶园吗?原来那些客人是德国大使团的官员,老爷他……他专门带了大太太去作陪。他们俩这几天都在城外……”
舒蔚秋倒没想到这一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舒蕙月叹息道:“老爷对着我就统不提一个字。原来我这么上不得台面,这么见不得人。”
舒蔚秋说道:“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舒蕙月说道:“刚刚我陪富兰克医生在楼下坐着,是他拐弯抹角跟我说的,他一开始不肯来莲花宫看病,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照顾范家好些年了,和大太太非常相熟。他怕大太太不高兴,所以才不敢来帮我。但他又怕得罪了老爷,后来六少爷亲自去接他,他才敢过来。也是他跟我说,大太太这些天陪着老爷一起去橡胶园了。”
舒蔚秋心想这位医生夹在大房和二房之间,也实在是难做人。
舒蕙月出了一会儿神,舒蔚秋则在灯光下默默沉思着。舒蕙月好久才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弟弟是拖着病躯陪她伤神,她虽然满腔委屈,也不好多作发泄,转而勉强微笑道:“看不出这个六少爷,平时懒得搭理人,倒是个面冷心热的。”
舒蔚秋说道:“嗯。”
舒蕙月说道:“我瞧他的为人蛮不错的,下次倒是要好好谢谢他。”
舒蔚秋淡淡一笑。
这次为了请医生闹出这些是非,实是始料未及,不过富兰克医生那瓶药水倒是十分灵验。舒蔚秋按时吃了三天,身体果然完全恢复。剩下大半瓶药,舒蕙月叫娜姆珍藏起来,以防不时之需。
舒蔚秋是好了,舒蕙月却是终日郁郁不乐。因为范老爷打电话回来说,他在城外的行程要延长几天,这次他和客人们相谈甚欢,大家要一起去参观附近的山林名胜,范老爷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