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都费劲,您可算了吧。”
被段景行投喂了七年的禁毒支队缉毒警察们,个个是人精,一串线索就能明白现在见着的秦晚正是他们被投喂的起始原因。
于是满办公室缉毒警纷纷拿出了小朋友第一次进动物园看猴儿的势头,围上来歘歘他。
秦晚莫名其妙地被簇拥着走了一路,还以为李展诚这个大嘴巴提前给他做了个人事迹宣传,临着要进审讯室,闲余人等才各回工位,陪他来的段景行也站住脚,朝着他弯弯唇角。
审讯室里没有窗,光线乌突突黄朦朦,里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霉味儿,让人条件反射地感觉喘不上气。
后腰上毕竟被子弹豁开碗大的疤,从门口到监控所在的墙角,他走得很慢,摄像头的幽蓝光线从他手指上掠过,“叭嗒”,关掉了监控摄像头的开关,这才走回珍珠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桌,另一侧的珍珠一声不吭,娇小的身体被桎梏在特制的讯问椅里,两手戴着手铐放在挡板上,低着头,刘海悬空贴不上额头,秦晚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抿成一条线的嘴唇。
外伤使他的身体一直处于高烧,嗓子痒得受不了,他抑着声咳了咳,说:“你哥那时已经知道我是特勤,为什么还要坚持出货?”
珍珠一动不动,一条腿一直保持着向审讯室门口微微倾斜——逃离反应。
这是对所处环境厌恶、高度排斥时,会下意识作出的举动。
秦晚手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走到她旁边,躬下身同她说:“谭珍珠,你一岁不到,父母在火并中去世了,你哥把你养这么大,你是想看他挨枪子,”刻意停顿了,语速放缓,“还是至少保住他的命,给他换个无期?”
珍珠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浑圆,过了几秒,问:“什么意思?”
秦晚走出审讯室,差点磕在李展诚身上。
堵着门口的李展诚说:“不合规啊,你干嘛把视频和喇叭全关了?”
秦晚瞥他一眼:“你猜。”
他没有权限给谭潘换无期,就是一哥也不敢说这话,糊弄疑犯,叫做诱供。
按李展诚说的,这不合规。
此时,监控室里其余的缉毒警心有灵犀地缄默着。
李展诚毕竟干了十来年缉毒,深谙其道,挤了挤眼睛:“撂没撂?”
秦晚:“买家是岩罕。”
“岩罕?”李展诚呆滞两秒,语调骤然拔高,“至今我们连张照片都没有的那位炸弹狂人?”
秦晚点头,李展诚仍是一脸不可置信,定格了一般直挺挺坐在身后桌子上,可能是桌沿儿铬着屁股了,腾地跳起来:“他怎么在水城?不是……他倒腾谭潘的‘钻石’干什么?”
一旁工位上的朱萍看不下去,接道:“有什么可意外的?买枪雇兵不用钱?搞恐怖组织不用钱?”
李展诚坐在桌子上消化吸收半天,满血复活一样站办公室中央拍拍手吸引注意:“打电话打电话!产假除外,剩下休假的全召回来,都回来看监控!”
“现在全城每个口都设了卡,谭潘通缉令又发出去了,这些个人,一个也跑不了!”
李展诚就在秦晚耳边呜呜喳喳,伤患受不了这么高的分贝,脑仁都快穿孔了,抬手点着太阳穴揉了揉。
“我们先回医院。”段景行上来搀他。
拒绝的话溜到秦晚嘴边,对视上段景行的眼睛,又咽回去了,他回头朝李展诚比划了个有事打电话的手势,乖乖听话让人扶着走出禁毒支队大楼。
医院一楼呜泱呜泱的,全是挂号排队的病号和步履匆匆的家属,段景行肩膀绷紧,比秦晚往前半步,看着像要把他掩在身后,生怕别人不小心撞到他。
毕竟秦晚这么站着,看不出来是刚手术完一天的模样。
靠着墙,码有整整齐齐的一排黑色共享轮椅,扫了眼它们,段景行说:“我给你租一个吧。”
秦晚:“我伤的是后腰,坐不下。”
“知道,”段景行比划了个直角,“没让你坐,你就跪在轮椅上。”
秦晚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噗嗤笑了,一笑,牵扯的伤口钻心疼,又赶紧忍着了。
水城,城北监狱。
监狱大门正对着人行横道的红绿灯。
绿灯亮了,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穿白色长袖的魁梧男人低头快步穿过人行横道,很快消失在监控摄像头的范围中。
这男人七拐八拐,走向一辆没上牌子的黑色越野车。
他站在车门前,先四处看了看——一座三米高的沙子堆挡着这辆车,车另一侧的烂尾楼蒙着厚厚的绿网,加上城北监狱本身的位置就比较偏僻,这地方几乎静谧无声。
确认四周无异,他拉开车门,跳上后座:“谭先生。”
在车里等着的谭潘摘下墨镜,说:“没遇上问题吧?”
“没有,那些警察就做了个登记,没发现我的户籍证明是假的。也幸好甘菲菲还记得我的名字,肯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