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后。
祁衍从病床上醒来,他下意识的想睁开眼,但有桎梏阻挡了他这个动作,他愣了愣,意识渐渐清醒,这才再一次想起来自己出车祸受了伤,伤到了眼睛,现在还处在治疗阶段。
眼睛蒙上了纱布,他自然没办法做出睁眼的动作,整个世界对他来说变成了一片黑暗,他静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呼了一口气,手指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他头还有些晕,一时之间很难想起该往哪边下床,试探着摸索了一会儿,祁衍决定从右边下,腿才往床下放,推门的声音响起,一个人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用低沉磁性的声音道:“阳阳,先别动,我来帮你。”
祁衍就不动了,等人走到他身边,他才侧着头,轻声问道:“小实,几点钟了?”
“才七点,还早呢。”高大的男人——二十四岁的贺实先将拖鞋套在他的脚上,才将他扶起来往卫生间里走。祁衍眼睛看不见,要是他能看见的话,必然知道这是一间高级病房,设备齐全,除了他躺的病床外,旁边还有一张陪护床,卫生间也比普通病房的要大上一倍,既宽敞又明亮,且没有任何异味。
祁衍的脚步挪的很慢,车祸不止伤到了他的头脑和眼睛,还伤到了他的肢体,左腿有轻微骨裂,右腿也被划了一个大口子,经过一个月的治疗,伤口已经结痂了,再过几天就可以拆线,庆幸的是他的内脏被安全气囊保护的很好,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那你起的比我还早。”祁衍的声音有些沙哑,轻轻的,带着感激,“这段时间多亏了有你,辛苦你了。”
贺实眯着眼睛看着他,他长相英俊,眉眼锋利,并不是那种让人会觉得很和气的长相,要不是刻意隐藏的话,周身总是散发出一种不好亲近的气息。他的眼神太过锐利,有时候能把人看的心惊肉跳,所以他平常总是戴副平光眼镜来掩饰自己。他看向祁衍的时候,那股锐利感削弱,占有欲却强到了极点,仿佛野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如若祁衍这时候能看见的话,大概是要被吓到的。
贺实浅浅的笑了笑,光是用耳朵听只会觉得他笑的牲畜无害,“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们俩之间的关系,犯不着说这个。”他说着又刻意往祁衍凑近,压低了声音问道:“要先刷牙还是先上厕所?”
祁衍眼睛看不见,耳力就变得更强了些,这时候只觉得身边这个男人的声音又低又磁,吐息都要喷在自己的耳朵上,这让他脸颊微微有些发热,他忍耐住了想要避开的冲动,道:“先刷牙吧。”他伸手要去摸牙刷,贺实道:“我来。”
洗浴台上摆着两个同款牙刷,一白一黑,贺实拿过白色的挤上牙膏塞进祁衍手里,又给他接了杯水,“可以了。”又故作玩笑道:“要不要我帮你刷?”
祁衍连忙摇头,“我自己来。”他先含了一口水轻轻吐掉,确定自己吐的是洗脸池里,再开始慢慢的刷牙。刷牙他还能自己来,但洗脸的时候就不行了,他不知道毛巾的方位,也不知道往哪边开是冷水或者热水。但幸好贺实一直在他身边,早已将热毛巾准备好,他一刷完牙,就开始给他洗脸。
最开始的时候祁衍是想要自己来的,他那会刚从ICU醒来,还不能接受自己的现状,想要将一切都恢复到过去的状态,他还偏执了几天,想要独立下床上厕所,想要自己吃饭,想证明自己不是个废人。但他走路摔的狼狈,吃饭能将身上弄的都是饭粒,洗脸还把才裹好药膏的纱布弄湿,差点让眼睛感染细菌,这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有了贺实在旁边开解,他也终于接受了现实,承认了自己现在是个病患,需要被人帮助。
就像现在,他仰着头朝着贺实站的方向,任对方用毛巾轻柔的在他脸上擦拭,擦干净嘴角沾染的泡沫,擦掉其他污渍,还完美的避开了他受伤的眼睛。
洗完脸,祁衍开始上厕所,这是他最羞耻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上厕所”这件事,还因为他的体质不同寻常。
祁衍的身体是畸形的,他是个双性人,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缺陷,无法更改。他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便只能努力忽略这处地方,活的小心谨慎。但幸好多了这么点东西,也不影响他男性象征的发育,他的阴茎依然长成了正常的尺寸,两个囊袋虽然小,但也能产生精子。他小心保守着自己的秘密,一如普通男人一样的恋爱结婚生子,妻子当时知道他有这么个缺陷,但也没往心里去,这让他很是感激自己的运气。
虽然现在想起来,妻子没往心里去,是因为先前不在意,而不是不嫌弃。到了婚姻破裂的时候,她依然会拿这件事来刺痛他,拿来当争取财产的条件。
想到这里心口一酸,祁衍连忙撇开思绪,他留意到贺实将他带到马桶前却还停留在这里后,微微有些尴尬,“小实,你、你可以先出去吗?”
贺实道:“好,有什么事你叫我。纸巾在这里,用过的纸巾可以直接扔进马桶里,会冲掉的,上完后马上叫我,我就在外面等着。”贺实握住他的手,再一次告诉他放纸巾的地方,又将马桶圈放下来,这才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