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嘉听了此话,不由恍然:我长久以来听从于真尚哥哥,总以为是受了龙血宝丹挟持之故,但仔细想来,真尚哥哥是我们六兄弟中最有帝王之相的英才,就算他不喂我服毒,我也不会反叛于他,母后却未必了。
真尚哥哥喂我吃龙血宝丹,说不准只是为了弹压母后……
耶律顺略有所悟,问道:“国丈大人,照你看来,我如何才能掌控李代嘉?”
萧闻道答道:“对付不同的人,咱们得用不同的法子。就拿孝亲王殿下来说,全天下都知道他是个情种,你想要掌控于他,嘿嘿,那最好的法子自然是……”眼神落在李代嘉身上,忽然止住话头,右手一挥,示意李代嘉靠前。
李代嘉不明所以,向前走了几步。
萧闻道看清了李代嘉腕上裹着纱布,纱布中隐隐渗出血丝,心思一转,便猜测出个大概,桀桀笑道:“顺儿,我也不必同你浪费口舌,左右你是没有机会了。”
耶律顺愣了愣,问道:“为何我没机会了?”
萧闻道说道:“你小时候就喜欢折腾宫里的猫狗鸟雀,如今年纪大了,终于改成折腾大活人啦。嘿嘿,你这孩子很有出息,很有出息……”兀自笑了一会儿,又转向萧千音,说道:“我听说秦克阵已经派来使者团,你见过那使臣宋疏云没有?”
萧千音这时已跪得体虚无力,嘴唇惨白,颤声说道:“我不知……我不知该如何对付宋疏云,故而未曾召见……一切都留待父亲决断……”
萧闻道说道:“很好!顺儿,你即刻派人给阳关城传信,咱们明天就会一会那宋大人。”
耶律顺领命退走,与李代嘉擦肩而过时,冷冷瞪了他一眼。
李代嘉一头雾水,不知这暴虐少年在发什么脾气。
待耶律顺离开,萧千音咬牙站起身来,双腿打颤儿,挨到萧闻道身旁,委委屈屈说道:“爹爹,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何故罚我下跪?还叫那臭小子和这汉人看见……”
萧闻道问道:“你还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萧千音说道:“你是怪我没抓住秦克阵吗?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吗?”
萧闻道缓缓摇了摇头,又转向李代嘉,说道:“你的父皇统共生了六个儿子,听说个个聪慧机敏,当真叫人羡慕,我若是能生一个聪明孩子也好……唉,其实顺儿的性子十分像我,我心里头一直当他是亲儿子。”
萧千音忙道:“爹爹!你干嘛把心里话说给这汉人听?你将耶律顺当成亲儿子,那我呢?我就不是你的亲生孩儿了吗?你……你嫌弃我是女儿身,不是男子汉,对不对?”眼中涌出泪花来,语气极为可怜酸楚。
李代嘉心想你爹爹分明是嫌你头脑蠢笨,与你是男是女有何干系?
萧闻道长叹一声,牵过女儿的手缓缓安抚,柔声说道:“你的身子已重得很了,以后就别操心朝中事务。最近夜里还时常惊醒么?我的外孙儿还乖巧么?”
萧千音用力甩开爹爹的手,叫道:“你打算把我关在宫里头吗?那干脆叫我一尸两命死了算了!反正你也不喜欢这外孙儿——”
萧闻道大怒,喝道:“不可胡说!”又看了一眼李代嘉。
萧千音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在李代嘉面前泄露机要,连忙住嘴。
李代嘉却已听出萧千音的身孕另有隐情,左右此刻也无从查起,便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听到。
萧闻道稍作沉吟,说道:“孝亲王,顺儿逼你吃下蛇血万毒丹,并非我的本意,但木已成舟,便是覆水难收了。往后我只能督促着顺儿,每月按时送你解药。等到此间事了,我会替你物色一名契丹新娘。你就在辽国安心住下,娶妻成家,生儿育女,什么事儿都不必挂怀。契丹人和汉人未尝不能共处一个屋檐下。”
李代嘉心想我此生只怕再也无望回归中原,胸中顿起怅惘之意。又转念一想,我的亲族爱侣怎会弃我不顾?他们一定会全力搭救于我,我必须振作精神,设法自救。
于是神色平静不变,说道:“国丈最后一句话很有道理,只盼你是真心实意才好。时候不早了,本王不打扰你父女二人叙旧了。”
萧闻道微微颔首,李代嘉便随宫人回到囚室。
翌日正午。
李代嘉用过午膳,便听到宫中传来喧哗之声,原来是汉人使臣团前来谈判。
辽人将众汉臣引入宫殿,便紧闭宫门,密密详谈。
李代嘉不知进展如何,只能焦心等待。
待到日落时分,又听得车马行动之声,汉人使臣团竟已打道回府,甚至都不曾来看望李代嘉一眼。
李代嘉猜测两国和谈是失败了,于是夜里辗转反侧,不知茫茫前方,何处才是出路。
午夜子时。
囚室看守轮值换班,忽然西窗下响起了几声蛐蛐叫,与风声混在一处,极为细微难辨,多亏李代嘉并未入睡,这才听得清楚。
又想如今春寒料峭,哪儿来的蛐蛐?必然是有人捣鬼。
李代嘉便披上衣服,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