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太接着叹气:“连几个字都写不好,还得我去求宋先生。”赵学礼的头垂的更低了,他不得不承认,老娘、妻女都比他有本事,他们几个天天卖力气干活儿,总算弄好了两个粪窖,将羊圈和牛圈重新拾掇了一番,但赚的银钱却有限。宋先生,他更没法比,宋先生本事大,老娘和洛姐儿天天将先生挂在嘴边,他哪里能及得上。赵学景在外屋听到老娘训斥二哥的声音,干脆连脚缩了回去,没敢进屋,转身就去帮四弟了。四弟和牛道昌父子也忙的厉害,他们自己做的织机已经有了样子,明日就能试着用一用了。杨老太转头回屋,然后拿出了几本书放在桌子上:“我赚了银钱,去集市上买来给你的。”赵学礼脸一下子红了,年纪这么大了,还被老娘追着看书,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大哥跟老畜生走了,”杨老太道,“我也不会再认他,如今你就是咱家的长子,长子得有长子的样子,这书还是要看,别忘了,你是洛姐儿的爹。”赵学礼吞咽一口,忙不迭地点头:“儿子知晓了。”杨老太抄手道:“宋先生说了,读书不光是为了科举,长些学问没啥不好的,你看看洛姐儿,跟着宋先生学了那么多,不都用在村子里了?”赵学礼又连声称是。杨老太这才心满意足地道:“不要说娘不想着你,娘赚了银钱, 准备赵洛泱不会主动害人,但她这个人很是小气,高里正这些人与山匪勾结,对付十六户,这笔账她得与他们算。虽然她们忙着做买卖,但是这件事也没撂下,赵大人那边查找证据,她也借着做皮袄的机会,找了附近村子的迁民,尽量弄清楚洮州村子的情形。有些村子的里正藏在暗处,若是不能一次铲除,将来还会闹出事端。晚些时候,孙家村的方胜忠来了凤霞村。赵学礼将方胜忠带到屋子里,赵洛泱端了杯热水放在方胜忠面前。赵学礼道:“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再说。”孙家村离这里不远,但也得走上半个时辰。方胜忠笑着道:“穿了靴子,已经不觉得冷了,前阵子打这么个来回,脚要缓好久才有感觉。”不止是他穿上了靴子,村子里的粮食也买了不少,晚上有炭火,白日里能吃个饱,今年冬天至少他们一家能熬过去。赵学礼道:“村子里怎么样?”方胜忠叹口气:“昨儿夜里走了一个,年纪大了,搬迁路上就生了病,家里也给请了郎中,剩下的银钱都买了药,也没能好起来。”他们在孙家村入籍之后,这已经是死的第四个了。“这也不错了,”方胜忠道,“比我们想的要好的多,说到底还是你们暗中帮衬了不少,否则前两日那场雪,不知要冻死多少人。”十六户现在都有事做,冯老三和石平的那个小炭窑,需要人手,就让方胜忠来帮忙。方胜忠赚了些银钱,还买到了低价钱的炭,他家里的女眷们还跟着凤霞村做皮袄,这些加起来虽然不能说发一笔小财,但也确实是雪中送炭,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们一把。凤霞村出事之后,方胜忠他们也暗中防备,恐怕那些黑心人向他们下手。不过这样防着也不是事,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方胜忠就提起来,不如将那些暗中捣鬼的人送去衙署。本来就都是迁民,又受了欺压,大家同病相怜,达成共识也格外的快,眼下大事他们不敢去做,但回去之后盯着那些里正,探听村中的消息,这样的小事,还是手到擒来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看似自然而然达成共识,其实是赵洛泱有意促成的。方胜忠低声道:“他们在悄悄地卖高价粮和炭了,可能城里的米粮铺子缺粮,最近又涌进不少的流民,传言都说朝廷赈济的粮食要分出一些给流民,米铺剩下的粮食根本不够吃,若是现在不买,之后只会更贵。”方胜忠说着喝了口热水:“咱们也不敢说你们给了多少工钱,那些人一直以为你们只顾得自己赚银钱。”为了让那些人能上钩,方胜忠这些人回去故意议论凤霞村。“有时候想想,挺对不住你们的。”赵学礼笑道:“都是为了抓出那些人,你们若是说我们好话,那些人还敢从中挑拨,卖给你们高价粮?”方胜忠点点头,其余几个村子也都是这样做的,说的时候只觉得亏心到家了。时玖道:“看到流民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想到这些了?”赵洛泱应声:“不管流民是真是假,那些人肯定要借这个生事,果然就是这样。到时候赵大人还得安置流民,哪有精神去应对躲在暗中的那些人。”时玖道:“但这也是除掉他们最好的机会。”方胜忠道:“那些人应该早就将粮食藏在了离村子不远的地窖里,现在我们知晓的有孙家村、王家村的里正暗中勾结。”所有消息都是在凤霞村西村汇聚在一起的,方胜忠不知道的还有稍远的徐家村和张家村也是这样。当时凤霞村出事,只能抓一个高里正,现在不一样了,知晓这么多村子,就能将他们一并拿办。赵洛泱道:“他们卖粮食就是实证,在此之前赵大人说过,若是发现有人贩卖高价粮,必定要严办,现在还得弄清楚他们与城中的米铺是不是有勾结。”这样就能一次将孙集那些人藏匿的粮食都寻到。方胜忠道:“我们回去盯紧了,肯定能查明白。”一口气将面前的水都喝完,方胜忠也站起身准备走了。赵学礼和赵洛泱将人送出去,赵学礼还嘱咐:“不管怎么查都得小心,别让他们察觉了,暗地里向你们下手。”方胜忠道:“知道了,那些人与山匪来往,狠着哩。”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也不